自端午節那天過後，皮沫連續很多天不曾再去找顧小公子，只是會時常遣人來問可有什麽缺的，送很多東西過來。

似乎還在意著他，似乎又不在意了。

顧小公子沒來由覺得煩躁，便在府中散心。走至前院，瞧見皮沫正要與進郎君和宋郎君出門去。皮沫看到他，招手：“顧小公子！”

她走到他面前來，仰頭笑道：“我正打算去瓊樓聽戲，你要一起去嗎？”

顧小公子心中頓時不舒服起來。她要出門玩樂，卻只帶了林郎君和宋郎君，連遣人去詢問他一句都沒有，若不是此刻恰巧碰見了，她完全就沒想過他的存在。

顧小公子冷笑一聲，語氣冰冷道：“沒興趣。”

皮沫點點頭，沒再多說什麽。她就猜到會是這個答案，畢竟顧小公子一向不喜與其他侍從呆在一處，也不喜聽戲，她便也沒有遣人去多此一問。

她就這樣毫不回頭的走了，都不曾再多問一句。顧小公子心中越發氣悶，狠狠一甩袖，轉身之際卻見周郎君目帶無語的看著他。

“顧小公子何必總要這般別扭？”周郎君搖頭嘆息。

“喜歡公主便直白一些又能怎樣？你這樣擰巴著能得到什麽好處？”

顧小公子呼吸一窒，頭撇開：“聽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

周郎君又是無語搖頭，道：“顧小公子年紀尚輕，很多事情看不開，心高氣傲也能理解。只是顧小公子應該也懂得一個道理，便是喜歡的想要的，就要主動去爭取，而不是就等著別人來猜你的心思。”

“公主對於喜歡的，便會非常熱情的撲上去，便是受到阻礙也會勇往直前義無反顧。這段時間公主對你的專寵每個人都看在眼裏，大家都知道公主是真的很喜歡你。我是公主的第一個侍從，也算府裏的老人了，反正我是從未見過公主對哪個人這麽喜歡過。”

“可你須知，便是再厚的臉皮，也經不住反覆碰冷板凳，便是再高漲的熱情，也經不住反覆被冷水澆。人的熱情都是有限度的，若只一味付出卻得不到任何回報，總會失望，厭了膩了。”

“公主一直在為你付出，顧小公子自問可為公主付出過什麽？你所瞧不起的趨炎附勢，諂媚討巧，就真的是可悲可笑的嗎？”

“在公主眼裏，從來沒有什麽高低貴賤。若你認為，只要對公主表露出一點親和，便是淪為和我們這些男侍一樣，卑微低賤，那你也不配得到公主的感情。”

周郎君說完這些，掩嘴咳了起來，臉色有些蒼白。見顧小公子看他，無奈一笑：“哎，若不是我染了風寒，我也想一起去聽戲呢。”

顧小公子在屋中坐了一整天，忍不住思考著周郎君的話。他可為公主付出過什麽？思來想去，卻是什麽都沒有，他甚至不曾對她露出一個和暖的笑容。

他確實心高氣傲，總覺得若接受了公主，便是向自己妥協，向命運妥協。

可事已至此，有何來的妥協不妥協？他這般擰巴著不肯邁步，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。

天已昏暗。他走出房門，朝皮沫的寢宮而去。

周郎君說的對，他不能一味的只想索取，卻不知付出。

然而走到殿門口，卻聽下人說：“公主正與林郎君獨處，要不顧郎君改日再來？或者等小人去通報一聲。”

顧小公子原本期待的心情頓時急轉直下，他一聲冷哼，拂袖而去：“不必了！”

他尋過來就是個錯誤。

然而晚飯過後，皮沫卻親自找了過來。顧小公子先是一楞，隨即便冷著臉道：“公主這麽晚過來是有何事？”

“我聽下人說你來尋我，但是又走了，沒辦法，我只好自己過來嘍。”

皮沫湊到他身前，笑語嫣然：“畢竟這可是顧小公子頭一次主動去尋我呢！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！”

她的突然靠近讓顧小公子呼吸一窒，紅著臉退後一步：“靠這麽近做什麽。”

皮沫笑瞇瞇的看著他：“所以，顧小公子是有何事需要我？”

顧小公子啞然了片刻，才別別扭扭道：“沒、沒事就不能，去尋，尋你嗎？我就一定要有求於你？”

皮沫表情有些驚訝，隨即眼中亮起光芒：“所以，你尋我莫不是因為……你想我了？”

她的臉突然湊近了他的。顧小公子慌忙別開頭，故作冷漠掩飾道：“呵，怎麽可能！”

皮沫挑了挑眉，面上有些無趣，聳聳肩道：“好吧，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，顧小公子早些休息。”

她要離開讓顧小公子心中一慌。

皮沫轉身才走了兩步，手臂卻被突然拉住。她不明所以的回頭，顧小公子低垂眼眸，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成熟與坦然：“你別走！”

“沒錯，我承認，我是想你了。”他的聲音也從未有過的柔和。

這委實讓皮沫有些訝然。如此坦誠的顧小公子，還讓她怪不習慣的……

一時她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。

“我敗給你了。”顧小公子無奈一笑。

他承認，他動心了。在很早以前，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，他就已經動心了。

只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，一直與自己的心做對抗。

氣氛變得有些怪異。皮沫眨眨眼，期待的問道：“你什麽意思，難不成，你，你喜歡上我了不成？”

顧小公子不帶一絲猶豫回答道：“是，我喜歡上你了。”

皮沫有些不敢置信。她竟然真的成功改寫了原主的命盤了嗎？顧小公子不再恨她，而是愛上了她？那她豈不是就不會再被一箭穿心了？

皮沫自顧自興奮的想著，卻沒註意到顧小公子的眼神變得越發灼熱。忽然身體就被拽入了他的懷中，顧小公子緊抱著她，眼眸深邃，不發一語，突然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。良久才放開。

皮沫被吻得一時頭腦發昏，結結巴巴開口道：“時辰不早了，我先回、回去吧，你、你好好休息。”

顧小公子卻沒有放開她，低聲說道：“別走。”

皮沫擡頭。顧小公子的臉一紅，雖羞澀卻堅定道：“我是你的侍從不是嗎？今晚留下來吧。”

皮沫想到過自己成功的讓顧小公子愛上自己，但她沒想到會這麽快。窗外的陽光傾灑在房間內，鳥鳴聲清脆。望著身前沖自己笑得明朗的顧小公子，皮沫竟覺得有些不切實際。

然而讓她更萬萬沒想到的是，這個曾經高冷孤傲的野貓，竟然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小奶狗。

曾經對她愛搭不理，現在卻時時黏在她身邊，沖她笑的明朗燦爛。變得坦然後的顧小公子與先前別扭的顧小公子，簡直判若兩人。不過……

皮沫對於小奶狗還是沒有什麽抵抗力的。

全公主府的人都知道，顧郎君在失寵了一段時間後又重得寵愛，而且比以前更甚，簡直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與公主黏在一起。雖然讓其他三個郎君心生不滿，可顧小公子風頭正盛，他們也只有嫉妒的份。

八月初，是長公主蘇糖二十歲生辰之日。因為從小到大過生辰都沒有在皇宮中過過，因此皇帝特意為她大辦了一場生辰宴，重視程度簡直堪比皇帝的生辰宴。

不便帶著四個侍從進宮，皮沫好說歹說安慰住了黏人的顧小公子，做上進宮的馬車。

這段日子顧小公子和皮沫一直都待在一處，突然分離一整天讓顧小公子覺得很不習慣。第二天下午聽聞皮沫回來了，他興奮的跑去府門口迎接，卻在看到她身旁的人時，笑容凝固。

皮沫帶著身邊那俊秀不凡的男子，走到四位侍從身前，尷尬的咳了一聲，介紹道：“這位是我新收的侍從，潘蔔安潘公子，認識一下吧。”

顧小公子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如墜冰窟。

潘蔔安一身軟紗織錦裾衣，乃是伶人打扮。他一手負於身後，一手貼於前襟，長身玉立，看起來溫文爾雅，與同是伶人出身，衣著素雅的林郎君相比，他倒是頗為招蜂引蝶，卻也不顯得娘氣。

嘴角含著幾分淺笑，他輕步上前，目光淡淡打量著幾個侍從，到顧小公子時目光明顯深邃晦暗了許多，隨即別過眼，道：“見過幾位哥哥，在下潘蔔安，以後就與諸位一起共侍公主，如有不周之處還望多多關照。”

顧小公子雙拳緊握，心裏酸澀非常，忍不住譏笑一聲，語氣不善：“又是酒後亂性強來的？公主還真是管不住自己的欲。望。”

皮沫正要解釋，潘蔔安先道：“想來這位便是公主殿下最寵愛的顧郎君吧，顧郎君委實誤會公主了，公主並未對在下做過什麽，在下是二公主送與長公主的生辰禮物。”

顧小公子嗆道：“你倒是知道的挺多，莫不是早有預謀？”

潘蔔安並不反駁，反而笑道：“若說預謀……在下承認，確實對公主早有預謀。”

這話讓眾人一驚，畢竟顧小公子的意思可是圖謀不軌不安好心。潘蔔安卻轉身拉住皮沫的手，深情款款道：“事實上，在下很早之前就對公主情根深種，奈何身份相差甚遠，只得將此心意埋在心中。如今能作為禮物送給公主，公主不知，我這心裏到底有多高興。”

皮沫看著他，瞇眼一笑：“是嗎。”

“此誠之心天地日月可鑒！”

皮沫但笑不語，轉頭吩咐一旁的明內侍帶潘郎君去打點休息。這讓顧小公子想到了當初他頭天進府時的情景，心中又酸又痛，忍不住冷哼一聲，臭著臉轉身就走。

“顧小公子！你等一下！”

皮沫叫住他。顧小公子見她還想著自己，心中頓時燃起希望，即便面上別扭，腳步卻停了下來，等著她的下文。

皮沫剛要走過去，本該隨明內侍離開的潘蔔安卻拉住她，楚楚可憐道：“公主，我有些話想私下與你說。”

皮沫與他對視了片刻，改變主意道：“好啊，那你便隨我回寢殿吧。”

第一天來，竟然直接就去了公主的寢殿？！幾個侍從皆是一驚，神色各異。

顧小公子再也忍不住，重重哼了一聲，腳下生風般快速離去。

皮沫看著他的背影，心想回頭再好生安慰一番吧。如今顧小公子已經對她真情相付，再怎麽他也不會又突然對自己懷恨在心不是？

回到寢殿，皮沫遣散了下人，拿起熏香自己點了起來，用銀鉤挑著熏香爐，頭也不擡的問道：“潘公子有什麽話想與我說？”

潘蔔安沈默不語看了她片刻，突然也不顧禮儀尊卑，坐在了她旁邊，偏頭看著她笑道：“公主殿下名為蘇糖，倒是個可愛的名字，我可以喚你糖糖嗎？”

皮沫詫異地看向他。潘蔔安接著道：“作為交換，我要告訴公主一個秘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皮沫：什麽秘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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